一树春景，细雨落花，清明悄然而至。在兵器装备集团某研究所，今年清明，大家以各种方式表达着对一位轻武器专家的深切缅怀。
去年12月5日，该所原副总工程师申文杰不幸离世，将生命永远定格在66岁。回顾申文杰的科研人生，他将全部的热情与精力投入到他所挚爱的轻武器事业。这名科研老兵和团队一道，将我国轻武器研制推向世界先进水平。
在世之时，申文杰以一颗恒心打动和感染着身边的人；离开之后，他化作一颗恒星，照亮了青年科研人员的创新之路。今天，让我们追忆这位轻武器专家，感受他科研人生散发出的光与热。
“军品必为精品，产品折射人品”
——追忆兵器装备集团某研究所原副总工程师申文杰
■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占传远 通讯员 郑双雁
申文杰生前工作照。作者供图
轻职务 重作为
眼里有一束光，专为科研创新而亮
申文杰身边的同事们，评价他是一位眼里有光的人，“对轻武器研究达到近乎痴迷的程度”。
1996年，时任某研究所一室副主任的申文杰主动向所领导提出，辞去个人行政职务，专心从事科研。毕业于华东工学院的申文杰，在这里，摸爬滚打10多年，提拔到领导职位。
“放着好好的领导不干，一门心思想搞科研？”面对同事与家人的不解，申文杰的回答很简单，也很有力——“这是一次慎重的选择”。
上世纪90年代，军事科技快速发展，世界轻武器研制提速换挡。这对我国轻武器事业来说，是一次难得的机遇，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。作为轻武器科研战线上的“老兵”，申文杰敏锐地察觉到，该所承担的型号任务越重，技术升级带来的挑战也越大，为了我国轻武器事业快速发展，必须要潜下心，把所有精力用到轻武器研制攻关上。
对申文杰而言，技术攻关更能调动他的满腔热情，迸发出创造活力。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——作为总师，申文杰参与研发的某型航空机枪，是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种航空机枪，在我国轻武器发展史上留下“中国航空第一枪”的美誉。
众所周知，航空机枪在对地面目标战斗中起到压制火力的作用。当时，我军直升机配备的大多数航空机枪是仿制苏联的，型号老旧、技术上已落后于时代。
打造出一款新型好用的航空机枪迫在眉睫。就在申文杰提出辞去领导职务的前一年，该所开启了对新型航空机枪的立项和方案论证工作。
宝剑锋从磨砺出。成功研制出一款新型航空机枪，要经过无数次艰苦攻关。提出技术战术指标、原理样枪验证、设计定型……对负责该项目的申文杰和他的研发团队而言，每个阶段都是一道道难关。一次试验，样枪突然出现断壳问题，几次复盘都没有找到问题根源。一时间，现场技术人员束手无策。时间不等人，问题解决不了就会影响下一步的工作进度。
“再难也要啃下这块‘硬骨头’！”申文杰带领团队成员，经过2个多月的攻关，终于找到断壳原因和改进办法。最终，试验结果通过验证。
最后的评价环节中，业内专家给出这样的肯定：“该型航空机枪结构简单、可靠性好、环境适应性强、配用弹种多、操作维护方便，有效提升了我军航空装备综合实战水平。”随后，申文杰又将攻关目光，投向更多新型武器装备的研制——他带领团队先后参与研发了多个型号项目，将我国轻武器研制推向世界先进水平。
轻虚谈 重实干
脚下有一对“风火轮”，常年为轻武器试验而奔波
什么样的枪让官兵用得放心？
对于这个问题，申文杰心中有自己的答案：“战场上‘从不掉链子’的枪。”
作为士兵的“第二生命”，一款枪的性能优劣直接决定着作战效能。为验证性能是否达标，一款枪要经过反复试验论证。试验论证通过后，这款新枪才能顺利地从工厂走向战场。
“申总脚下有一对‘风火轮’，常年为轻武器试验而奔波——不是在试验现场，就是在赶往试验场的路上。”在该所科研人员贺庆国的印象里，作为总师的申文杰为了打造一款好枪，常常奔波于祖国各地，参与武器试制试验各个环节。
首都北郊，坐落着该所轻武器测试试验中心——全国规模最大的轻武器“体检中心”，担负着为枪械质量检测把关的重任，也见证了申文杰与团队成员在科技创新的路途上战斗的身影。
“一套专业的‘体检’下来，枪有什么问题一目了然，可为后期治疗‘病症’提供有力依据。”对研发者来说，现场试验往往枯燥单调。以射击寿命为10000发的某型枪为例，这10000发子弹不仅要实打实地一发发打，还要在高低温条件下交替进行，整个试验要耗费数十天时间。
适者生存，是自然界的不变法则。在申文杰的思维里，枪的世界也被这样定义：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，无论是戈壁荒漠还是茂密丛林，只有经得起不同战场环境的考验，才堪称一款好枪。
“我们对枪的‘体检’越严格，官兵上了战场才更有保障。”正是这种“从战场中来、到战场中去”的设计理念，使申文杰研发的每款枪都经得起实战检验。
闭锁机构是机枪的核心部件，其性能可靠性对系统总体影响很大。在样枪鉴定试验环节，某型航空机枪发生了闭锁卡铁断裂的问题。申文杰在试验现场立即开展技术攻关，最终通过调整结构尺寸、更换材料等方法成功解决难题。不仅如此，他还攻克了首发启动、供弹可靠性等多项重大技术难题，进一步优化了航空机枪的设计。
“军品就是精品。”申文杰用尽一生心血兑现了这句诺言。很多年后，参与某型航空机枪研发的科研人员吴永军，依旧对申文杰那种“钉在现场攻坚克难”的工作作风印象深刻。他说：“在项目攻坚期，申总和我们一起奔波于试制车间和试验现场，他像一个急速旋转的陀螺，一刻也停不下来。”
轻小我 重传承
心中有一团火，点燃青年人的青春梦想
作为轻武器领域的知名专家，申文杰退休后被该所返聘，负责方案评审、重大技术难题攻关等相关工作。从事这些工作，他的身边自然少不了青年科研人员。大家都说：“有申总在，试验就很托底——他是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‘智多星’。”
申文杰十分关心青年科研人员的成长进步。在日常工作中，他注重指导和帮带青年人，对于青年人提出的疑难问题，他总是耐心解答。大家常说：“很多方案请申总把把关，总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创新灵感。”
过去，我国狙击步枪的研发没有系统观念，装配的都是普通的步枪弹或机枪弹，对狙击步枪射击精度有很大影响。在研发某型狙击步枪时，申文杰带领青年科研人员开展探索研究，对世界狙击步枪的体系构建、技术路径以及发展趋势进行系统梳理对比后，得出“枪、弹、镜一体化系统设计”的先进理念。后来，这种理念成为该新型枪的一大创新亮点，受到业内专家的一致肯定。
“军品必为精品，产品折射人品。”这些年，申文杰常常用这句话教导自己的学生。该所科研人员王海捷，是申文杰指导的第一位研究生。和恩师16年的相处，让她对此感触特别深。清明节前夕，她在微信朋友圈发表了一篇名为《永远怀念我的导师》的文章，引起同事们的强烈共鸣。文中，王海捷的一句深情独白也是大家的心声：“能成为申总的学生，是我的荣幸和骄傲！”
“关心年轻一代，引导人才成长。”念及于此，该所科研人员柳峰倍感温暖，他说：“申总心中有一团火，点燃青年人的青春梦想。”在某型航空机枪的研发任务中，柳峰作为主管设计师，主要负责火药弹启动技术研究、尺寸链计算等工作。在申文杰鼓励下，他大胆创新。为了解决技术难题，他设计出模拟装置，调整火药弹启动装备参数。试验结果表明，柳峰的创新设计达到良好效果。
解决项目难题后，作为总师的申文杰鼓励柳峰继续探索，争取更大成果。柳峰对这一创新成果进行系统总结后，撰写的论文获得业内专家的好评。完成任务、提升能力、获得认可……一次任务多重收获，让柳峰信心满满。
“轻武器并不‘轻’，态度决定产品质量。” 对于轻武器科研攻关工作，申文杰事无巨细、皆放心上，大家不仅敬佩他过硬的专业技术本领，还有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。
王海捷依然记得，申文杰眼睛盯着的、心里琢磨的都是轻武器科研工作，“直到去世的当天上午，还在撰写修改第二天出席评审会议的发言材料……”说到这里，王海捷眼睛里闪烁着泪光。
逝者已去，生者垂泪。眼泪是生者与逝者跨越时空的对话，墓碑上沉寂的文字此刻也伴着回忆鲜活起来。极目远眺，那山、那树、那枝头绽放的花朵，都是逝者生命的另一种延续。
国产某型手枪。作者供图
南疆军区某合成团侦察队员使用国产某型狙击步枪进行射击训练。孔凌志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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