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堂驾驶课

■李　江

(资料图)

车队碾碎近一尺厚的积雪，吃力地嘶吼在海拔5800多米的温泉达坂上，车窗外雪山与远处的天空浑然一体。山腰上覆盖的积雪经过常年不停的山风梳理，变成了一条条、一道道如画般的斑马纹。

“这里的风景真美！”驾驶员、下士杨宏伟忍不住感叹。

“集中注意力！好好开车。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有着16年高原行车经验的班长赵正文，黑着脸看了一眼徒弟杨宏伟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是啊，这条运输线沿途的美景对于跑了10多年运输的赵正文来说，怎能不知呢。可即将退伍回家的赵正文，面对这最后一次带队执行运输任务，依旧像往常一样不敢有片刻分心。出发前，赵正文有意让杨宏伟驾驶头车，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全程指导。一路上，赵正文一边用对讲机时不时地向后面的车辆传达路况，一边小心谨慎地看着杨宏伟的动作。

杨宏伟瞥了一眼黑脸的赵正文，瞬间打起精神。

接到前往驻训点运送物资的任务后，连队一开始在挑选驾驶员时，杨宏伟因为心理素质偏弱，加上从未执行过此类任务而被排除在外。赵正文则是因为临近退伍，被连里特殊照顾，也被编到了留守名单里。

“班长，经验不够不就得练吗？”晚点名时，连长公布了任务人员名单，杨宏伟回到班里，不甘心地问赵正文。

“服从命令。”赵正文不知如何作答，想了半天憋出了四个字。

杨宏伟不再言语，赵正文却若有所思。

出发前一天晚上，月亮瘦成一弯镰刀，挂在床头收割着军营里的梦，整整一夜。赵正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他一想到自己即将退伍，彻底离开驾驶员岗位，离开那条自己跑了无数次的运输线，又想到自己只是教会了杨宏伟驾驶技术，却从没带他跑过那条运输线……想着想着，赵正文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，披上大衣敲开了连长的门。

此次任务需要同时出动6辆运输车，装满物资后连续翻越好几个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的达坂，这对于杨宏伟这样的年轻驾驶员来说，无疑是一次不小的考验。赵正文也把这次任务当成他对杨宏伟驾驶水平的最后一次考核。杨宏伟说得对，经验不足就得练！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高原驾驶员，就必须再把他放在达坂上磨，扔在雪山顶上练，让他在路窄临渊的峡谷深处接受考验。

车队缓缓爬上达坂顶，赵正文的眉头也渐渐紧皱起来。突然，杨宏伟手中的方向盘失控，车辆尾部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悬崖甩去。杨宏伟的脸色瞬间煞白，冲赵正文大喊：“班长，甩尾了！”

“肯定是制动气管爆了。”凭借多年的高原行车经验，赵正文飞速瞄了一眼已经归零的气压表。他即刻判定车辆是因为高原恶劣的环境，再加上气温、气压过低，导致制动气管爆裂，前后轮瞬间抱死发生甩尾。

“不要慌！”赵正文一手解开安全带，迅速从副驾驶跳到了驾驶室中间，另一只手一把抢过杨宏伟手中的方向盘。

“快松手，抢挂低速挡！”抢过方向盘后，赵正文跪在驾驶室中间连续调整方向盘，杨宏伟惊慌之余迅速踩下离合，强行挂入低速挡。

赵正文紧握方向盘，死死盯着驾驶室外的山体，一秒、两秒……时间仿佛在那几秒被无限拉长。

终于，如脱缰野马般的车辆在赵正文的手里一点点被驯服，缓缓停靠在山体一侧。

踩刹车、拉手刹，车辆停稳后，赵正文长呼一口粗气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，又摘下帽子擦了擦挂满额头的汗珠，拍了拍一旁惊魂未定的杨宏伟，笑着说：“不用害怕，就当是我临走前给你上的最后一堂驾驶课吧，以后上山的路还很长，你要慢慢地走、小心地走，用心去练。”

杨宏伟坚定地朝赵正文点了点头，打开车门转身跳进积雪里开始检修车辆。

车队再次缓缓上路，阳光洒在被车轮碾过的车辙印上。赵正文望着下达坂的山路，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了云端深处，护目镜下两行热泪静静地划过脸颊。

关键词： 最后一次 如何成为 恶劣的环境 接受考验 辗转反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