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来队

■曹达功

姜晨 绘

(相关资料图)

一级上士司见勇凭着过硬的军事素质实现了延期服役的愿望，这是他在高原驻训地度过的第二个春节。

虽是在野外，连队官兵还是在板房窗户上贴上了窗花。司见勇则小心翼翼地把对联贴在宿舍门前，上面写着“火热青春献军营今生无悔，精武建功保边陲谱写赞歌”。这几乎就是他的军旅心声，就像连长问他准备再干多少年时，他的回答也很简单——一直干！这句话是他的从军信念。那年春节父亲来部队时，也是这么嘱咐他的。

老家人都叫司见勇的父亲“老司”。老司年轻时就有个从军梦，每回看到亲戚穿军装回家探亲，老司就挪不开眼。可经历过战争年代的老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让老司当兵。老司的梦想就埋在了心底，转移到下一代身上。

司见勇兄弟三个，他排行老三。年龄一到，他们哥仨都被父亲送去当兵。然而，大哥二哥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，反倒是身材相对瘦小，从小就有些调皮的司见勇被选上了。

对司见勇来说，这并不是件开心的事——他怕自己很难适应部队紧张艰苦的生活。老司则把这个消息早早地告诉了亲朋好友，脸上一连几天洋溢着笑容。

司见勇从小就对父亲很敬畏。老司平日里非常严肃，脸也经常板着。因为长年在外地打工，司见勇从小与父亲相处的机会并不多，也对他缺少亲近感。所以，当看到老司高兴的样子时，司见勇明白，如果自己不去当兵，他一定会非常生气。于是，司见勇带着一些不情愿，走上了从军路。

部队这座大熔炉，让司见勇快速成长。他逐渐适应了部队生活，成为一名优秀的驾驶员。他们父子间依然话很少，但司见勇听母亲说，父亲时常问起他在部队的近况。

听说司见勇被评为“优秀士兵”时，老司非常高兴，可他在电话里还是忍不住叮嘱司见勇：“有进步，但别翘尾巴！”

这大概是中华文化里一种非常传统的父子关系。司见勇习惯了和父亲的相处方式，闲暇时会问候他几句。老司总回答，部队忙，你别和我说太多。那些年，哪怕是做手术，老司都不会告诉司见勇，怕他分心耽误工作。司见勇知道，这是父亲对自己独特的关心方式。

就这样，司见勇在军营里服役到第12年。那年，老司的白血病已经逐渐恶化，隔一天就得输血打针。司见勇知道大哥二哥在病床前忙来忙去，自己却帮不上忙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当他把“退伍回家尽孝”的想法告诉父亲时，老司十分生气，对他说：“小勇啊，你是多不容易才穿上军装走到今天的？你要珍惜啊！不留队，你就别回来！”

“爸，我就想回去伺候你！”司见勇泪流满面。

“我就是死，也希望你是穿军装送我走……”老司的情绪非常激动，这也彻底打消了司见勇退伍的念头。

后来，司见勇顺利留队，病床上的老司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。临近春节，这个平时从不求人的河南汉子突然悄悄对老伴说：“我想去小勇部队看看，你问问他行不？”眼神中满是期待。

很快，这件事得到了司见勇的连长、指导员的支持，行程就定了下来。老司这时却有些怯生生地问司见勇：“部队都同意了？不给你添麻烦吧？”在反复确定后，他脸上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
老司在部队一共住了10天。那些日子里，他每天都乐呵呵地跟着司见勇，一会儿夸炊事班的饭菜好，一会儿夸连队官兵精气神足。看着大家跑武装5公里，他问司见勇：“小勇啊，你这身板能背动这么多东西不？”司见勇搀着父亲“嘿嘿”一笑：“爹，这对儿子来说都是小菜一碟！”“你也不容易啊！”老司看着司见勇，眼里满是疼爱。

那个春节，老司过得十分满足。大年初一，他和大家一起包饺子。看着司见勇包的“四不像”，老司被逗乐了，手把手教儿子包。这也是这么多年来，他们父子第一次靠得这么近。司见勇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，可看着父亲专注的神情，又觉得无比亲切。司见勇的战友还邀请老司参加了连队的新年茶话会。老司和大家一起“击鼓传花”，被“意外”选中后，他乐呵呵地走到台上，给大家讲了一个笑话。看着大家笑得前仰后合，他也非常高兴。最后，他说：“我打小就想当兵，这次来部队，如愿啦！”他还向大家表示了感谢，说给组织添了麻烦。台下有官兵大声说：“叔叔，司班长是我们的战友兄弟，我们也是您半个儿子啊！”老司不住地点头，眼眶有些湿润。30年来，这是司见勇第一次见不善言辞的父亲在人前说这么多话，也是第一次见父亲笑得如此开心……

老司走的时候，父子俩拍了很多合影，有的在司见勇的“豆腐块”被子旁，有的在司见勇驾驶的那辆运输车前，有的在司见勇刚结束战备拉动还全副武装时……每张合影里，老司都笑呵呵的，满脸骄傲。也许就像那晚老司和司见勇在部队院子散步时说的：“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兵，你们哥仨就你遂了我的愿。”老司望着训练场上“从这里走向战场”几个字出了神：“你看这部队多好，爷们儿就该到这来，儿啊，你要能干，就一直在部队干！”老司注视着司见勇，“你是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！”听到父亲的赞许，司见勇心中充满温暖，也带着一丝难过。那晚，营区外的烟花璀璨绽放，父子俩在这美好的新年完成了一次交心。

半年后，老司因病永远离开了。司见勇也践行了他和父亲的约定，穿着军装送别了父亲。“能干就一直在部队干”，司见勇一直记着这句话。这是父亲的愿望，也是他自己的理想。

高原的春节也很热闹，连队官兵挤在一起看晚会，不时被精彩的小品逗笑。没有烟花的他们，用小音响播放着音效，把高原明亮闪烁的星星当作绽放的烟花，这或许也是属于高原军人特有的浪漫。那一刻，司见勇想起那个和父亲在部队促膝长谈的夜晚，那天也一样漫天星辰，烟花绚烂。他想，父亲一定是化作了天上的一颗星，正在军营上空注视着他……

关键词： 大年初一 上面写着 火热青春 今生无悔